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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连载小说】呼吸

(Pixabay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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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们说,我讲话用肺讲,我不知道这个诊断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其实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心有感知,我生长于此刻,万事化风变雨如阳,我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故事简介:冷气时代,阿嬷将他卖给了空调区,从此他一别废土区的荒凉,置换了许多承载记忆的气体,形成了近乎无主体的状态。那样的他,结识了曾为知识分子的黄米,和同为肺人的杰瑞,三人一同研究起高温危机。但当阳光像熔浆一样落下,冷气带着所有意识蒸腾,他们发现肺铁过滤器开始紊乱,冷静性质的空气开放,占据所有思想。呼与吸之间,我知道你,你知道我,我们能不能彼此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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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什么事正发生在我身上,大家都目送着我向杰瑞走去。刚刚他丢给我的电波,我尚未给予期待中的回复,而那团电波的最后,情绪张力变得紊乱,我接收信息并不完全。或许,杰瑞的记忆表达器官出了故障,加之外界突如其来的爆裂,我都血管紧张的当下,他应该更不好过。我走向他靠近他,他的肺铁正叮当,回荡开周边视线。

废土人通常黑,但我是个例外。我的白皮肤来源于废旧的身体,日日伏于榻上,晒不到什么太阳,通体皮肤顶多有几道黑印,刮出我家阳光反射的线路,曜曜黑铁送来许多光点,我躲不开就拿管道深深呼吸,谁还不是太阳的靶子呢。现在,我看着杰瑞稍黑的脸肉,与惨白脸色融合为浅灰调,奇异的童年钟摆又在奏响,一嗒一哒,黄米走来抚上了我的肩。

他的脖颈,很明显地在吞吐大量空气。与此同时,我的头顶也飘过大幅度的凉意,冷气在加强加压,快速流入火热干燥的肺腔。但我不知道,黄米是主动深呼吸,还是被动接受着空调区的补给,他看起来也很惨白,比白盘的白只低了几个度。

我问他没事吧,他却不自然地扭动脖子,不看我只看杰瑞,声音粗粗地说:“他怎么了?”我回复了土壤房的事,黄米在这过程中始终不偏头,只是手紧抓着我,之前他都没这样过。我环顾四周,接受了屋子里只有我们俩说话的事实,虽然用餐时间时,也只有我们俩发出声音,但其他人总带着怡然自得的神情,或者频频点头,皱眉扬眉,给脑电波那边的人一些及时反馈。现在他们都注视着我,我们三个怪胎每个都有些毛病,但他们唯独盯住了我。

慢慢地,我又与这个空间失去了联系,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坐上想象的热气球后,再落回地面是很疼的。我这边在回归故土,思考那则预言的效用,以及为什么我的故事,引出了杰瑞的那种故事。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黄米在我身体的彼端,遥远地拍拍我,他带着拼凑不到一起的五官,眉毛悲伤弓起,眼球晃动慞惶,鼻子嘴唇都在打皱,短促地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个问题也离我很遥远似的,但实际上,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摆着碗白开水,多喝一口少喝一口没什么差别。我安静地站着,四肢如树干一般真切。

黄米问我,为什么是我的肺在发出声音。同时,脑电波也此起彼伏传来:“为什么你的声音和空调指令很像。”我低头摸了摸我的肺铁,一圈周围人的直径便扩大几厘米。思考是疑惑的假想敌,我将这敌意平淡化开,省去许多对自我人格与回忆的审查,相信答案早已付梓,也只希望人们可以度过冷气的缺口。

回想起来,肺部机器人似乎很久没跟我说过话,我也渐趋忘记了那些废土日子,他在如常午后,金属音嚼吧嚼吧地补偿无聊。我一有记忆,他就能开口对谈,自然得像时间滚滚。但我到了空调区后,许多忙事冲刷心灵,有时我问他什么,他却并不出声,我便渐渐放弃了它在生活中的位置,沉默只在一瞬间。现在人们说,我讲话用肺讲,我不知道这个诊断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其实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心有感知,我生长于此刻,万事化风变雨如阳,我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种种思绪川流而过,一件事情的几处分支逐渐详细。杰瑞又给我抛了几段记忆闪回,黄米又跟我说了几句唇瓣不清的话,我一概接收,我想所有东西都要从那场大停电说起。

(每星期五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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