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孝忠：红糟鸡面线

事情就是如此荒谬。老板娘笑着说，过去卖红糟鸡面线时，没看过这道福州美食的客人会夸张惊呼说：什么来的，那么红，能吃吗？但最近因为有网红拍了视频，结果让不少年轻食客前来光顾。那红艳艳，看起来颇令人惊悚的面线，现在成了上佳的社媒内容，一亮相，顿时让海南鸡饭、肉脞面等黯然失色。颜值和色相在新世代显得重要，容易被传播的不只是上镜的，长得奇葩的，都能轻易拥有15分钟的名气。

我现在偶尔会去位于苏丹门的福州餐厅吃小时候很不爱吃的面线。不爱生日时总有那一碗热血沸腾般怪味道（其实是红糟的酒味）的红糟面线。过年时，那一盘黏糊糊的炒白粿，也是不爱的，甚至是现在让人趋之若鹜的福州蚝饼（我们会叫它Die-Biang），也是不爱的。当年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总给我们吃这些我们吃不惯也觉得陌生的家乡美食，或许是希望我们不要忘记这些仅有的联系吧。估计也意识到我们明目张胆的嫌弃，大学毕业工作至今，在家已经很难接触到这些家乡菜了，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直到这几年，才渐渐懂得欣赏。童年种下的记忆，不会消失，随着年纪增长，渐渐由泥土深处再次发芽，长成一种不同的东西。

福州人算是本地华人中的少数民族，站在非福州人的角度来看，福州美食大多长得非比寻常。那浓妆艳抹的红糟菜，注重健康的食客会起疑心，其实那饱满的血色来自发酵的红曲米，并非实验室出品的色素。福州鱼丸也没长成大家期待的小巧滑溜的样子，有种朴实的结实，一咬下去，才吃到深藏不露的肉馅。类似粿汁或面粉粿的鼎边糊，可惜在新加坡不容易吃到，整个制作过程有点戏剧性，在煮着汤的巨大锅鼎上撒上米浆，像是Jackson Pollock在下厨，米浆固化后，再铲入汤里。在福州，这是当地人的日常早餐，加个蚝饼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