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局势

花了11年实现的“文金会”背后的那些事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与韩国总统文在寅拥抱。(法新社)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与韩国总统文在寅拥抱。(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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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军事分界线如此简单,却花了11年……这是朝鲜领导人金正恩27日早上会见到韩国总统文在寅时的感叹。

举世瞩目的“文金会”成为现实,韩朝领导人时隔11年后再次会面,并发表《板门店宣言》,争取在年内宣布终止持续了长达65年之久的战争状态。文在寅承诺,将在今年秋天访问平壤。

韩国当地时间27日早上9时29分(新加坡时间8时29分),金正恩从板门店共同警备区域(Joint Security Area)朝鲜一侧的“板门阁”,历史性地步行越过军事分界线,与在韩国一侧等待的韩国总统文在寅握手和会晤。

这是韩朝领导人的第三次峰会,也是1953年朝鲜战争停战后,首次有朝鲜领导人踏入韩国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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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恩越过的两个谈判会议室间的军事分界线附近,平时都有韩国宪兵高度戒备、不允许游客靠近。27日,金正恩从这里步行进入韩国。(马华卿摄)

此前,韩国两名已故前总统金大中和卢武铉,都分别在2000年和2007年前往朝鲜,在平壤与已故朝鲜领导人金正日会面。

虽然平壤顺安国际机场和首尔仁川国际机场之间仅相隔180公里,但2000年金大中的专机却为了绕过陆上非军事区,飞行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平壤。按地理来说,首尔与釜山之间的飞行时间也约一小时,但两者间的距离是首尔和平壤之间的约两倍。

相比之下,朝鲜领导人金正恩27日说:“我花了11年时间才走到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但刚刚非常轻易就跨越了(军事分界线),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这么困难?”

文在寅和金正恩握手寒暄后,金正恩一度拉起文在寅的手,两人一起越过军事分界线进入朝鲜一侧,然后再一起步入韩国一侧,让文在寅实现了“十秒访朝”。

会谈期间,金正恩说,希望能聚集朝韩的意志,一同跨越过去11年的岁月,解决待解决的问题。

金正恩称,“今天将是南北繁荣与和平的新出发点,我带着‘在新历史的出发点抛下信号弹’的决心到来,希望能和韩方创造出好结果,携手走向未来,也能对期待这场会谈的人们有所回报。”

文在寅则回应,“今天天气非常好,彷佛在祝贺我们会面一般,朝鲜半岛的春天也即将来临。这场会谈受到全世界的瞩目,因此我们责任非常重。从金正恩委员长越过军事分界线的瞬间开始,板门店不再是分裂的象征,而是和平的象征。希望能透过与金委员长的谈话,送给所有期盼和平的人们一份大礼。”

金正恩提议,双方应多开峰会,以共筑美好世界。他也表示,只要文在寅邀请,“随时可以前往青瓦台”。

现任韩国总统文在寅为共同民主党(Minjoo Party)籍,该党传统意义上属于“进步派”政党。回顾过去18年的韩朝关系,不难发现,韩朝领导人会晤都发生在韩国“进步派”总统执政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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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6月13日至15日,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和韩国总统金大中在平壤举行历史性会晤、签署《北南共同宣言》后设立的开城工业园区由韩国运营,但园区已关闭近两年。(马华卿摄)

而“保守派”总统执政时期,朝鲜半岛的关系则比较紧张。譬如,属于“进步派”的金大中和卢武铉执政时期,曾对朝鲜施行“阳光政策”,但保守派的李明博就任总统后,却否定了“阳光政策”,大幅削减对朝援助。已被弹劾入狱的上一届韩国总统朴槿惠执政时,也单方面宣布关闭开城工业园区,中断了韩朝间仅存的经济合作项目。

平壤冷面发出的“统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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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是朝鲜半岛著名美食。(马华卿摄)

27日的峰会,处处包涵统一象征。

譬如,金正恩给文在寅带来了平壤冷面,作为见面礼,还派平壤著名餐厅玉流馆首席大厨来到板门店。早在2000年6月13日,已故韩国前总统金大中就曾前往玉流馆,品尝平壤冷面。

冷面是朝鲜半岛著名美食,起源于朝鲜半岛北部。在朝鲜战争停战后,一些原籍北朝鲜的朝鲜人把它带入韩国,使它逐渐在韩国流行起来。其中,较著名的就包括平壤冷面、咸兴冷面等。对朝鲜人来说,冷面不仅是美食,也是国家骄傲、统一的象征。

朝鲜民歌《平壤冷面第一》就赞美玉流馆是平壤的骄傲,并称平壤冷面老少咸宜,只吃一碗嫌太少。据了解,冷面是朝鲜在海外经营的餐厅中的一道必售美食。

“从白头到汉拏”的寓意

27日上午的会谈结束后,金正恩返回朝鲜一侧吃午餐,下午再次回到韩国一侧。

韩国时间下午4时30分,文在寅和金正恩改种一棵原种于1953年的松树,双方使用的泥土分别来自位于朝鲜半岛东北端的长白山(白头山),以及西南济州岛的汉拏山。

这两座山也是统一的象征。譬如,“从白头到汉拏”这样的歌词,就经常出现在许多韩朝统一主题的歌曲中,如《我们是一家》和《统一彩虹》。

此外,文在寅和金正恩分别为松树浇上来自朝鲜大同江和韩国汉江的水,树旁的石碑刻上“和平与繁荣种植于此”等字眼,并附上文在寅和金正恩的签名。

韩国传统仪仗队迎接金正恩时,奏响了朝鲜半岛著名民歌《阿里郎》。韩朝分歧不少,但这首歌却是两国民众的“共识”,并已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统一、和解的象征。

今年2月的平昌冬奥会期间,朝韩两国运动员在《阿里郎》的旋律中,一同举着代表和平统一的“朝鲜半岛旗”走进平昌冬奥会的开幕式。目前,除了本调《阿里郎》,朝鲜半岛已出现多个版本的阿里郎,如《密阳阿里郎》《统一阿里郎》等等。

朝鲜著名歌手李京淑演唱的朝鲜半岛民歌《阿里郎》

韩朝媒体高度评价 外国记者也感动

朝鲜各大媒体高度评价了这次的韩朝首脑峰会。其中,朝鲜主要报章《劳动新闻》更是在封面头条位置报道金正恩出席韩朝首脑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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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7日《劳动新闻》截图。(《劳动新闻》官网)

韩国JTBC电视台从当地时间早上6时起,对本次韩朝首脑峰会进行了15个小时的特辑直播,在YouTube上,同时收看的人数一度飙升至16万人。

27日下午,金正恩和文在寅植树后散步,于下午4时42分进行单独茶叙。JTBC电视台形容,这是一场“无需翻译的首脑之间的对话”。

虽然两人无需翻译就能交谈自如,且韩朝两国同文同种,但毕竟已分裂65年,南北方的语言使用习惯已出现天壤之别。譬如,手机在韩语中的发音来自英语,即“翰德碰”,在朝鲜的发音则与华语相近,叫“手电话机”。许多“脱北者”来到韩国后,还需要重新学习许多新词汇。

当两人历史性握手时,在韩国国际展览中心(KINTEX)媒体中心通过大屏幕直播观看整个过程的许多各国记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大家纷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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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振为认为,首脑峰会已是朝鲜半岛的一大进步。(受访者提供)

从直播画面中看到两人握手的台湾TVBS电视台国际组记者相振为(33岁)告诉zaobao.sg,这一幕令他非常感动。他说:“要双方在一天内谈妥难度较高的议题比较困难,但气氛融洽,两人愿意坐下来谈、创造未来互访的契机,其实已迈出一大步。”

今年内能否实现终战?各界看法不一

1953年,交战各方只是签订了停战协定(truce),而不是和平协定,因此朝鲜半岛技术上仍处于战争状态。

对于这次的韩朝首脑峰会,各界给予了较正面的评价,但也有人对未来持保留态度。

首尔大学韩国史系副教授约翰·狄默亚(John DiMoia)受访时表示,文在寅让金正恩在板门店与他会面,是以往韩国总统都未能做到的一个成就,韩朝之间的这类对话,无疑对缓和局势、开启新契机有帮助。

狄默亚表示,过去的朝鲜领导人,即金正恩的祖父金日成和父亲金正日,总希望国内民众能看到有外国首脑访朝,本次金正恩到板门店会见文在寅,即使只有象征意义,但也让韩朝的关系更加“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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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韩朝双方、驻韩美军、联合国军司令部以及瑞士、瑞典两个中立国共同管理的板门店共同警备区域(JSA)曾发生过不少武装冲突。(马华卿摄)

他指出,本次“文金会”并没有六方会谈中的其他四方参与,即美国、中国、日本以及俄罗斯。这足以说明,韩朝在与另四方一起会谈前,希望先与对方协调。

狄默亚说,虽然两名领导人之间的电话热线尚未启用,会晤本身是个一个新发展。

至于韩朝是否能在今年签订终战协定,他则不太乐观。他认为,双方会开始讨论,不过,“包括美国在内的利益攸关方也有话说,让事情更加复杂”,所以签订终战协定则需要更长时间。

狄默亚说:“不过,我希望我是错的。他们这么早就宣布今年内将正式终战,而没有等美国和中国的意见,让我很惊讶。”

韩国海军士官学校助理教授金裕彬(29岁)认为,最重要的两点是,朝鲜是否真的会实施无核化,以及金正恩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他指出,由于朝鲜已经完成核武器发展,因此下来可能会集中发展经济。

他说,在共同声明中,即使提及朝鲜非核化、允许国际社会稽查,朝鲜仍有可能拖延时间。不过,金裕彬表示,对韩朝今年内正式终战有信心。

他相信,韩国已尽全力,为接下来的美朝首脑峰会创造垫脚石,韩朝首脑峰会后,美国需要为朝鲜提供安全保障,才能使美朝首脑峰会圆满成功。

“脱北者”和外国人不乐观

不过,一些“脱北者”并不乐观。曾负责为已故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创作诗词、对韩国进行心理战,后来于2004年从朝鲜经中国逃到韩国、并撰写回忆录《亲爱的领袖:我逃离朝鲜的经历》的张振成(41岁)就对本次峰会持保留态度。

他表示,本次韩朝首脑峰会与前两次的韩朝首脑峰会相比,“不上不下”。

“北韩所主张的非核化,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裁军。”

在首尔经营韩国烤肉店的新加坡人郭伟龙(29岁)则认为,虽然韩国民众都期待正面结果,但历史总是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他说:“我希望这次朝鲜的公关伎俩真的能结出果实、各方朝和平努力。韩朝一定要统一吗?我希望和平,但不支持统一。”

韩国民众:期望实实在在的和平

受访韩国民众表示,希望此次韩朝首脑峰会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和平。

曾在2007年赴朝鲜金刚山旅游的金正明(21岁,首尔大学大四生)说,2008年在金刚山发生的韩国游客被射死事件,以及之后数年间双边关系的恶化,让他痛心。

金正明认为,根据以往的经验,人们还需要慎重看待“文金会”。不过,“文金会”让他感慨万千。他自己都未料到,今年2月平昌冬奥会举行后,韩朝关系会有如此大的进展。他说:“但我觉得,现在韩朝间的政治氛围,已经为无核化与维持和平创造了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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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山位于朝鲜半岛东部江原道军事分界线北侧,朝鲜曾一度开放韩国游客赴金刚山旅游,但2008年7月11日凌晨5点,53岁的韩国女游客朴旺子脱离金刚山旅游观光区域,进入朝鲜军事管制区域,被朝鲜哨兵远距离枪击身亡,之后金刚山旅游项目中断。(档案照)

另一名韩国学生金灿(26岁,首尔大学研究生)则表示,朝鲜曾多次挑衅韩国,韩国国民已患上“安全麻痹症”。

不过,金灿坦言,此次的韩朝首脑峰会已改变了他对金正恩的印象。他说,金正恩原本充满野心、贪婪的独裁者形象,已被洒脱、有幽默感的形象取代。

金灿认为,这次峰会内容很有意义,而且韩朝首脑均承认,过去的共同宣言并未实现实际行动,但今时今日的“板门店宣言”感觉就像是“终战宣言”,两名首脑的发言也感染了许多人,让他周围的朋友们都感叹不已。

他说:“今天,我为自己是韩国人而感到骄傲,我想大家听到《阿里郎》时,也都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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