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李钟珏,岂仅是旅行家?

《新加坡风土记》1947年由新加坡南洋书局重新刊印,列为“南洋珍本文献之一”。(互联网)
《新加坡风土记》1947年由新加坡南洋书局重新刊印,列为“南洋珍本文献之一”。(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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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溪抗法斗争虽然失败告终,但李钟珏的精神特质不能以成败论。

因为种种原因,近年来,许多人都听说成书于19世纪末的《新加坡风土记》,尤其是2015年新加坡前总统陈庆炎访问北京,在中国国家图书馆观看了《新加坡风土记》的清代光绪刻本,更引起许多人对此书的好奇。

《新加坡风土记》作者李钟珏于光绪十三年(1887)自香港乘轮船至越南西贡,又自西贡到新加坡探访时任新加坡领事的义兄左秉隆。李钟珏回国后记下所见所闻,写了《新加坡风土记》,但此书正式问世却已是1895年的事了。

《新加坡风土记》关于大坡与牛车水的描写。(互联网)

对新加坡人而言,《新加坡风土记》自是别具意义的一本书,能读到清朝人笔下有关新加坡的文字记录,确实叫人既亲切又好奇,书中如“市廛繁盛,莫若大坡,洋行、银行、信馆、海关均在大坡海滨。”叫人看到130多年前麇集着商业机构与政府机关的大坡盛景。李钟珏又记:“有地名牛车水者,在大坡中,酒楼、戏园、妓寮毕集,人最稠密,藏垢纳污,莫此为甚。”短短几十个字,将当年牛车水的繁杂喧嚣写得历历在目。

《新加坡风土记》并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地描绘了“卖猪仔”的悲惨命运:“二十年来,西人开垦招工,佣值顿贵,于是贩卖人口出洋者名曰‘卖猪仔’,设馆于澳门,公然买卖沿海人民。”“沿海人民或被骗,或被劫,一入番舶,如载猪豕。西人以卖者贱视之,即亦虐役之。其惨有不可言者。”

本地史家陈育崧以“记载翔实,观察正确”称誉此书。陈育崧创办的南洋书局曾于1947年重新印行《新加坡风土记》,并由许云樵校注。薄薄一本,不过三四十页,约七八千字,可书中内容对新加坡的地理、历史、交通、经济、民生,甚或博物馆、医院、风土民情等多有记载。

我相信没多少人真正知道李钟珏(1854-1927)其人其事,坊间不少人称他为“清代旅行家”,事实上,“旅行家”这三个字远远不足于形容李钟珏。生活在清朝末年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李钟珏的故事何其多,也因为其精神与人格特质使然,李钟珏让自己活在他那代人的前端,活成时代的缩影。

必须坦白,过去我对李钟珏所知也有限,近日读了民国时香港著名学者、散文家高伯雨于1962年发表的《〈新加坡风土记〉的作者李钟珏轶事》,对李钟珏的生平有了较清楚的认识。

在高伯雨笔下,李钟珏是一个伟大人物,有极其不平凡的一面。李钟珏的不凡之处,首先在于他以小小的一个七品县官“居然敢对抗法国侵略者的陆海军,因此被革职”。当年的上海人,没有一个不知李钟珏,提到他,“无人不翘起大姆指赞他是了不起的好人”。

19世纪末,西方列强以强盗的行径瓜分中国,据高伯雨所记,就在法国海军强租广州湾的时候,临危受命的李钟珏于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到广东遂溪履任。他到任后,发动遂溪各村乡民组织民团自卫,法国人则不断进攻各村子,想要击散民团,民团与法军爆发多次冲突,双方互有死伤。当法军又攻平石村,两名法国军官被民团所杀,法军借机展开报复,突攻黄略村,杀害民团和村民。

因组织民团对抗法国侵占广州湾,李钟珏不但被革除广东遂溪知县,且差点惹来杀身之祸。那时候广州有传说,法国人出高价要置李钟珏于死地,另一说法是,各口岸的法国兵船守候着,就想活捉李钟珏。遂溪抗法斗争虽然失败告终,但李钟珏的精神特质不能以成败论。

说来惭愧,我是读了高伯雨写李钟珏后才知道,广州湾也就是今日的湛江,因其地理位置优越、靠海,曾被西方觊觎,最后沦为法国殖民地。1943年,广州湾又为日军占领。二战后广州湾终于回归,从此定名为湛江。

高伯雨引述左秉隆诗集《勤勉堂诗钞》之《李君平书知遂溪县以法人被戕夺职赋此赠别》五律二首,其中“直思支大局,遑恤弃微官。恩感民心热,威加敌胆寒。甘棠余荫在,碧映遂溪澜。”等句,说明李钟珏在遂溪任中,“是怎样尽到守土之责和怎样爱民如子”。

李鸿章苛责广州官吏时曾怒道:“中国的州县官个个都好像李钟珏大令,洋人敢欺侮中国强要士地吗?”

李钟珏后来一度入张之洞幕府,还先后主持一系列近代上海市政建设活动。这样的李钟珏,又岂仅是“旅行家”三个字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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